战争年代之后的历史战争亲历者 战时・战后的证言影片

休战、败战、停战与我的战后生活

正木让先生

生年:1934年

出生地:石垣市

”疏开 Sokai”到台湾

  我父亲在气象台工作,就在当时的石垣岛观测站。父亲在从东京进修坐船回来的路上,943年 在台湾近海,父亲乘坐的船被潜水艇击沉,父亲失踪了。我母亲一直在家,她在战争”疏开 Sokai”地台湾的明治制糖株式会社,地点在台南的麻豆,在那里的采购部工作。我们是在1944年9月,到达疏开地点麻豆。

疏开地经历的空袭

  我家附近正开挖防空洞的时候,10月13日的时候,空袭开始了。附近没有能逃的地方,但是有一处灌溉用的水渠,水渠里有一米左右宽的输水管,我们躲到了输水管里,在那里目睹了美军格鲁曼战斗机和日本零式战斗机的空战。B29轰炸机在遥远的高空飞行,黑色的零战(零式战斗机)迎面追击,一开始它的飞行速度很快,但是没有追上B29战斗机,最终零式战斗机被B29击落。我看着那个情景,彻底吓坏了。格鲁曼战斗机沿低空飞行并扫射式轰炸,美军除了B29以外、还有B24轰炸机,B24可以低空飞行,能下降至200~300米左右,在低空投射炸弹。机上装着大炸弹,制糖工厂里因为有烟囱,被误认为军事工厂 受到了集中攻击,那是一场非常猛烈的轰炸。
  在我们住的麻豆附近,有日本军队秘密机场的跑道,那边也被美军袭击了。我去机场那边捡到了炸弹壳,甘蔗地里有一条笔直的路,经过那里的时候,听到了爆炸声,回头一看,美军的P38战斗机沿着超低空飞过来了。我吓了一跳,赶紧躲到路边的横沟里。按照学校里教的,趴下来、捂住眼睛和耳朵,战斗机飞过去后,我抬头一看,我刚走过的路上,遍地机枪扫射的痕迹,四处硝烟弥漫。我觉得太可怕了,想赶快回家。在回去的路上,发现一头被击中的水牛,子弹穿过了它的躯体,子弹穿透的伤口有个大洞,肠子从那个洞里流出来。那头水牛还没有死,看到那血淋淋的情形,我想要是人的话那就完了,如果人被击中的话当场会死亡吧!经历了那样的场景,就像过了鬼门关一样,真庆幸自己能活下来。

从停战到战败然后到战争结束

  听说战争结束,是我读国民学校五年级的时候。五年级的暑假,1945年8月15日。那天我爬上龙眼树摘龙眼吃,哥哥来了,站从树下对我说,战争结束了。不、是休战。我问他,休战是什么意思?哥哥说,就是是战争的休息时间呀。我还以为就是暂时不会有空袭了,然而 当天傍晚,隔壁的大叔来了,他说,日本输了、战败了。我听了,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愤怒,竟然输给了夺去我父亲生命的“鬼畜美英”。虽然当时还小,但真的非常悲伤。
  到8月战争结束时,一直是从战争时期的老师在教我们。然而战争结束后,为了治理台湾,国民党军从中国大陆进驻过来,当时是陈仪长官来台湾了。陈仪长官来之前,学校把老师进行了替换,日本的校长和老师被集体辞退了。校长和老师换成了台湾人,之后开始教我们中文(普通话)。首先教我们唱中华民国国歌,还教我们唱欢迎陈仪长官的歌等,后来我们学习了很久的中文(普通话)。

从台湾撤侨

  日本向内地(日本本土)撤侨开始以后,日本的学生逐渐减少了。我们家人于1946年冬天返回石垣岛。我们先从台南到基隆,因为只有基隆有到石垣岛的船。我们乘坐货物列车花了一两周时间到达基隆。火车站是由中国人(台湾人)管理列车员都是中国大陆人或台湾人,怎么也不给我们办手续。因为钱不通用,只能把和服等随身物品进行物物交换。通过贿赂终于到了基隆。到了基隆之后没有住处、也没有亲戚,刚好那里有个被轰炸过的制冰工厂,我们在那里搭了帐篷,住了很长一段时间。在基隆港等待了许久,终于坐上船回到了石垣岛。我们和其他两三家一起乘坐的宫古岛的渔船,三十吨左右的船,从基隆出发,历经36小时回到了石垣岛港。虽然途中遭遇了大风浪,最终还是安全抵达了石垣岛。

回到石垣岛

  回来以后,感觉台湾的路那么宽,而石垣的路那么窄,杂草层生,这么窄窄的小路有些不习惯了。还有很多的孤儿,我家附近就有孤儿院。我们从台湾带回很多大米,吃完以后几乎没有其他食物了。
  后来我们吃地瓜,吃了各种各样能吃的东西,等到只能吃野草的时候,美军的配给来了,叫做RATION,就是美军的野战口粮,战争中用降落伞空投给前线的配给品。那时这些真是奢侈食物,当时第一次吃到了黄油,还吃到了里面配给的芝士和饼干。这些都很好吃,里面还有葡萄干,我当时想,就是吃了这么好的东西,美国士兵才有力气上战场战斗啊!当时有种洗衣服用的ADEKA肥皂,配给物资中有种芝士,和ADEKA肥皂一样大,附近的老奶奶把芝士当成了肥皂,在井边上洗衣服的时候,纳闷说怎么不起泡,就把芝士随手放在了井边。我过去问老奶奶怎么啦?她说这块肥皂不起泡。我说是吗?那给我吧?然后我就拿回了家。洗了洗吃掉了,实在是太好吃了。

经历疟疾和计划“移民”

  战后为了消杀疟疾,美军给了我们援助。在嘉手纳和普天间那霸,为修建美军基地扩大了土地面积,当地居民由此失去了家园。战后,从外地和日本本土回来的人员越来越多,这些人没地方住也很麻烦,而八重山地广人稀,于是在1950年左右,开始动员他们向八重山移民。
  但是对于冲绳本岛和宫古岛的人来说,石垣岛被称作疟疾之岛,当时不叫疟疾、叫风气,传闻感染了风气就会死亡,所以大部分人拒绝了向八重山“移民”美军为了顺利“移民”,必须先消灭疟疾。他们投放了药物。不仅如此,还要扑杀作为媒介传播的蚊子,因此到处洒了DDT杀虫剂。治疗疟疾要用阿的平,一种黄色的治疗药,这种药非常苦。当时的石垣从市区出来很近就能到疟疾疫区,但市区不是疫区,保健所在街道和村的出口设置了关卡一样的检查站,有帐篷和茅草屋,水壶里加满水,放在那里,去山里捡柴或者去田地的时候经过那里时,一定要在他们监督下服用阿的平,不然不允许通行。在村子和街道的出口有很多检查站,在那里必定被要求服用疟疾药,其次,消杀蚊子的方法是DDT杀虫剂。在家里撒DDT消杀蚊子。
  市区蚊子不是很多,山里的河流中蚊子很多。要向那些河流里输液,怎么输液呢?就是把DDT溶解在一斗罐里,加进去石油,把一斗罐吊在大树上,在一斗罐上开个小洞,罐里的药一滴一滴流到河里,蚊子的幼虫就被消杀了。但同时,虾、小鱼、鲫鱼、乌龟、鳗鱼等等这些河里的生物也被消杀了。破坏了大自然的环境,也消杀了疟疾。疟疾消杀完后开始接收“移民”,他们被迁移到星野一带。虽然疟疾得到消杀,但是去山里干活,被蚊子叮了以后又会感染疟疾。
  有个叫於茂登的村落,当时琉球政府在那里募集了“计划移民”,1952年当时我读高中二年级,暑假时在那里打过工,开拓於茂登。我们高中生爬上树,砍下较大的树枝,然后用推土机将树连根拔起。那时日军的兵营还保留着,虽说是兵营,就是猪棚一样的小屋。我们住在那里,晚上点着灯学习。晚上学习白天工作,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两周左右。住在那个兵营里的时候我被蚊子叮了,第二次感染了疟疾,这一次马上治好了。阿的平这种药真的非常有效。感染疟疾的话,要从耳朵抽血用显微镜观察。发现疟疾原虫的话,就可以诊断为疟疾感染。服用阿的平之后马上就治好了,但是皮肤却变成了黄色。高二的时候我的皮肤和眼睛都变黄了,所以大家就给我起了个绰号叫“黄色人种”。

战后的气象观测站

  在石垣 宫古 南大东 名濑(奄美大岛)都有观测站(气象台)。冲绳本岛也有观测站,但冲绳本岛的观测站战后变成嘉手纳气象台,由美军管辖,不属于日本管辖。石垣宫古南大东这些观测站,从战争时期到1949年为止由日本政府管辖,其他都由美国或者群岛政府管辖,这三个气象台由日本政府管辖。消耗品、机械类还有工资,都是日本本土的中央气象台用船运来的。那个观测船叫做凌风丸。航线是从奄美~宫古岛~石垣岛~大东岛,从大东岛返回日本本土,不经过冲绳本岛。战争结束后不久就配发了民主主义的读本什么的,就是那艘船运来的,文化都是那艘船传播来的。因此,获取日本本土的信息先岛比冲绳本岛还要快。观测站小职员的工资比市长的还多。
  复兴开始于1950年之后,真正的复兴是道路建成后,移民从冲绳本岛搬迁过来,之后岛上的生活逐渐开始变化。

致年轻一代的寄语

  要想维护世界和平局势,日本人必须自觉遵守宪法,这是第一前提。只要遵守日本宪法,就不会攻击任何国家。我坚信这样的外交才能维护世界和平。


  正木让先生,在高中毕业后,同父亲正木任一样,沿着气象观测的道路前行,在县内各地的气象台工作了41年。在此期间,加入琉球政府钓鱼岛学术调查团,在对先岛诸岛的地质调查活动中做出了贡献。退休后,将八重山的岁时记,通过俳句和随笔的形式,将大自然的重要性进行了创作和解说。